第33章
围猎场，离都城足足十几里路。
今日并未艳阳，倒是阴风阵阵。
我与裴修之二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出声，气氛尤为尴尬。
好在，他并未计较我偷看他的事情，倒是单手撑着下巴，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我偷偷瞄了一眼裴修之，发觉他的眼睑下端有青色，不禁暗道昨晚，他没有睡好吗？
哒哒的马蹄声，声声入耳不停歇。
我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连我的眼皮都忍不住打盹。
呼——
太困了，我就歇会儿。
紧闭着眼眸，我陷入了沉睡。
可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鼻端不断传入一股淡淡的松香味。
唔，鼻子还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鼻端爬一样。
倏然，我睁开了眼，下意识地还要伸手拍打。
哪知道，才睁目，裴修之就在我的面前，并且我刚刚伸手拍打的，正是他的手背……
一瞬间，我只觉头皮再次发麻。
救命，我这和在老胡身上拔毛，有什么区别呢？
只见裴修之阴沉着脸，他横伸在我面前的手，忽而晃了一下，我吓得以为他要掐我脖子。
但好在，他只是将车帘往上卷了一下，随即看也没看我，径直走下了马车。
压迫人的气息，减弱了。
我不禁大口地呼吸，像是得到了救赎的鱼。
珞珈山围猎场，乃是皇室狩猎之地。
冬月十六，南楚便会在此处召开一年一度的秋猎，为期两日。
大赛胜出者，可以获得当今皇帝的赏赐。
往常，裴修之只要参加，那便一定会胜。
后来，有两年，他借病未参加，获胜者则落入了旁人之手。
此番围猎大赛，当今皇帝及太后都参与其中，并由皇帝主持。
参与者，则是南楚都城中的名门贵族子女及皇亲贵胄。
千岁府的马车，停在了围猎场的门口。
旁人瞧见裴修之，根本不敢多言，齐刷刷地齐声行礼，“见过千岁大人。
我是慢了裴修之一步下马车的，正巧瞧见众人行礼。
当瞧见行礼之人中，竟然还有位高权重的高官大臣时，我不禁脸露诧异。
“嗯。
裴修之一如既往地冷脸，他甚至只吐出了单字。
见裴修之朝里头走去，我连忙紧跟了上去。
他的步子有些大，我跟得有些困难，自然落后了两步。
好巧不巧，我不小心就发觉旁边有人对我怒目而视，看我格外不顺眼。
我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但从其打扮上来看，应当不是普通千金小姐。
难不成，又是一位喜欢裴修之的姑娘？
啧，一个太监，还真是喜欢招蜂引蝶，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裴修之走远了一些，我倒是听见那些贵女们议论起来。
她们有的娇羞，用帕子挡着脸，有的则贴着旁人的耳朵说道。
“裴大人，还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只可惜了……
“少说两句，你不怕绞了舌头吗？
我不想继续听下去，只好加快脚步。
要是继续听下去，我怕不是脊背发寒那么简单，怕是对裴修之又得加深惧意。
“走快一些。
很显然，裴修之已经受不住我的慢吞吞，他亲自停下来等我。
我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故作娇意道，“大人，你的腿如此修长，自是走得快一些的，你等等奴婢。
“自然会等你。
裴修之突然俯首靠近我，他的脸离我格外近，眼见着就快要亲上我似的，我惊得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嗓子眼在冒火，闷热得很。
他……他又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变了对我的态度。
我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跟前，也不敢动，甚至连嘴角的笑容，都仍然保持着。
只因为我不想惹他发怒。
我顿了顿，强装镇定，缓缓开口，“大人，奴婢脸上有脏东西吗？
下意识的，我伸手准备摸自己的脸颊，但我才伸出的手，却被裴修之紧握住。
他面上并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眼眸却变得幽暗。
我的心，响动乱跳的就像是在鼓擂。
“修之……
秋风萧肃中，我听见了有人唤裴修之的名字。
原本我以为他会骤然甩开我的手，我甚至已经做好了与他保持距离的准备，但事实却是，裴修之非但没有松开我的手，甚至更握紧了几分。
不仅如此，他单手还搭在我的腰上，将我的腰往他的怀中扣去，我被迫紧贴着他。
我与他的姿势，暧昧，而又热切。
尤其是在这公众场合之下，此番行为，定然是会引来侧目和热议的，可裴修之根本不将旁人的目光放在眼里。
我缩在他的怀中，小心翼翼地低头。
当视线里出现黄袍，我才知晓，刚刚唤裴修之的男音，正是当今皇帝。
上次在船舫中见过的那位。
“陛下，臣的这位侍女过于黏人，你不会介意吧？
我不懂裴修之打的什么主意，他拥着我，同皇帝对话。
同样两个气场都强大的男人，用眼神在过招。
皇帝扯了一下嘴角，眉眼一弯，“怎么会介意呢？爱卿既喜欢朕派人送给你的婢女，那自是最好的。朕还担心寻不到一个符合爱卿心意的姑娘。
我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作出多余的动作。
皇帝似乎要邀请裴修之去往营帐议事，我心想，如此这般，裴修之应当会松开我了，不然我压抑得很，呼吸都不自然。
“冷了？
许是我打了个哆嗦，被裴修之发觉了，他拥着我向前走时，突然侧身，轻声问我。
他的唇，离我的耳朵很近，所以他一张口，那热气便直钻入我的耳朵。
我的耳朵，滚烫而又炙热，连带着我的脸，都不禁泛红。
皇帝似乎已经率先走进了营帐。
裴修之停步，看了我一眼，这才松开了手。
“你去营帐取件外衣，如若不知晓我住哪个营帐，去问问李敬。
闻言，我不禁松了口气。
裴修之难得这般善解人意，看来是为了在皇帝面前维持形象。
也对。裴修之自始至终都以为我是皇帝送给他的，难不成，他怀疑我是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
我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
“好——我娇声应了一句，准备转身去寻裴修之的营帐。
哪知，才走了两步，迎面而来的便是秦王楚钰。
楚钰不愧是花蝴蝶，今日穿得比昨日见到，还要花枝招展。
他着一身粉色衣袍，且外端还披着蓝色风衣，可别提多花里胡哨。
“苏姑娘……裴修之认出了我，他格外热情地走到我的跟前，盯着我瞅，仿佛我当真脸上有花似的，“你与修之的关系如何了？我和你说，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修之愿意一位姑娘留在他卧房中过夜的。
嗯？
不是都说裴修之阅女无数？留下过夜的应当很多吧？
我有点不相信秦王说的话。
秦王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低声道，“你可别不信，反正我没见过，一般想要过夜的，要么死了，要么残了……
明明很恐怖的话，从秦王的口中说出，倒是莫名有一种喜感。
我不禁被他逗笑了，虽然心里还是觉得裴修之有点恐怖。
“你们在做什么？
忽然，我的身后响起了裴修之的嗓音。
清冽，冷漠，没有温度的声音。
我脊背一僵，不敢扭头看。
但莫名的，我浑身又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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