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司语将那封信送出去之后，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她爹爹见着信后，自会审时度势。
等到入夜，周梓华便来了。
前世，周梓华每回来凤鸾宫，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他说，只有在她这，才能得片刻安宁。
司语因他这句话开心了很久。
可自从昨日见过周梓华从沈芯竹那里出来的样子，司语如今，唯有心凉。
周梓华没发现她的异常，自然的端起茶杯，说起了事。
“初初，秋猎之日，朕准备让后宫众人都出去散散心，此事，你安排好。
司语手一顿，轻声道“所有后宫嫔妃吗？
“自然。
周梓华笑看她，“你迟早是皇后，此次权当练手，莫要让朕失望。
司语心一颤，刚要开口，目光落在周梓华袖口上，突然愣住。
在他的常服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隐约绣着一株绿竹。
周梓华注意到她的目光，自然挪动了一下手臂，那竹子便看不见了。
他岔去话题“秋猎之后便快入冬，初初，朕今年想要一个绣着腊梅的香囊。
司语回过神，望着周梓华与以往一般无二的模样，也扬起一个如往常般娇媚笑容，甜甜应下。
次日。
司语用过早膳，吟霜拿来针线篮子，讨好道“娘娘，奴婢去针线局找找腊梅花样，一定能让陛下对您刮目相看！
司语一怔。
她最怕疼，学女红时自然不上心。
针尖扎进指尖，她眼睛都疼红了，但只要看见周梓华露出的笑意，便觉得值得。
可如今回想，她做的东西周梓华总是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但他的里衣却刺的是绿竹。
如今想来，原来这些她忽略的地方，处处藏着周梓华对另一个女人的爱重。
司语只觉空气骤然稀薄，让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瞧着那针线篮，突然拿起剪子，一剪一剪，将里头的东西都剪碎开来！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可莫要伤着自己！
吟霜被她的举动惊住，反应过来后赶紧冲上来从她手里拿过剪子。
司语喘着气，心里却觉得痛快，但痛快之下，却是更深重的痛苦。
香囊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自己对周梓华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司语站起身来，重重吐出一口气“这香囊本宫不绣，你随我出去走走。
凤鸾宫外便是御花园。
司语走了很久，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一点。
她拐了个角，却直直对上一张清秀干净的脸。
司语一怔。
沈芯竹赶紧行礼“给娘娘请安。
司语此刻心情很是复杂，但她还是开口“起来吧。
沈芯竹站起身来，一抹温润陡然晃在了司语眼中。
那玉佩，好生眼熟。
司语心中一窒。
她入宫的第一年，周梓华将一枚玉佩拆二，龙凤各一，与她一人一块。
他说“初初，此玉，便是朕与你的定情之物。
司语下意识抚上胸口，她视若珍宝挂在颈间的温润玉佩，此刻却陡然浸满寒意。
凉透全身。
就算再不懂玉，她也看出来自己胸口这块，不过是沈芯竹身上那块玉的边角料。
许是司语沉默太久，沈芯竹有些站不住了。
她福了福身子，轻言细语的开口“娘娘，妾身告退，免得扰了娘娘雅兴。
司语回过神，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笑意“沈答应，你这话似乎在说本宫霸道专横。
“臣妾知错！
沈芯竹陡然变了脸色，连忙跪下。
司语静静看着她，半响，却深吸口气道“退下吧。
若是前世遇上这种事，司语绝不会姑息。
但如今的她，又如何敢对周梓华的心上人动手？
司语心里发苦，瞬间没了赏花的心思。
“吟霜，回吧。
司语并未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可当天晚上，周梓华便闯进了她的寝殿。
“嘭
的一声殿门大开！
司语浑身一颤，对上周梓华冰冷无比的眼“你竟然因为一件小事便让人跪到昏迷，谁教你如此跋扈的！
周梓华罕见的动怒，凤鸾宫的宫女顿时跪了一地。
司语这才知道，在她走后，沈芯竹竟在御花园跪了两个时辰。
她心尖一颤，抿唇道“臣妾没有罚她下跪，陛下就只听那沈答应一面之词吗？
周梓华眼眸微眯，语气更冷“无人说是你叫她下跪，沈答应是因为在御花园中与你起了些许争执，觉得得罪了你，怕的跪了两个时辰！
“若不是她昏迷不醒，朕还不知，你在这宫中竟如恶鬼一般让人害怕！
恶鬼二字，如同一柄重锤砸在司语心上，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以往的确罚过宫妃，可那时周梓华从不苛责，反而笑她罚的轻了震不住人。
而今日，‘受罚’的成了沈芯竹，她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鬼’了！
心脏处涌起一股剧烈的疼痛，司语此刻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周梓华眼神转冷。
“朕从前只以为你是任性，却不想你嚣张恶毒到了这种地步，如今更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无。
“宋家就是如此教你女德女书的不成！
‘宋家’二字如同一道闪电重重劈开了司语被疼痛填满的心脏。
心中的痛楚霎时转为寒意遍布全身。
司语立刻颤颤跪下“臣妾知错！
“朕看你根本不知错在何处，去太庙里跪两个时辰，好好思过！
……
太庙透着阴冷。
司语直直跪在那里，寒意从蒲团下窜进膝盖，逐渐蔓延全身。
她看着堂上满满秦家先祖牌位，满目荒凉。
她想她的确有错，错在不该对一个皇帝动了真心。
等司语从太庙出来，一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疼痛钻心。
等在门外的吟霜看着她苍白脸色，心疼无比，急忙在司语面前蹲下“娘娘，步撵在外边等着，奴婢背您过去。
司语心里一暖，也没逞强，趴在了吟霜背上。
吟霜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娘娘，陛下虽然震怒，但只要您肯哄，一定不会有事的，陛下最爱的就是娘娘您了。
司语心里一颤，望向漆黑的前方，轻声道“吟霜，一个人心里可以爱很多人么？
吟霜一愣。
司语自嘲一笑“或许，陛下的心意从来不在我身上。
她心里再明白不过。
周梓华，就是要替他爱的女人出气罢了。
司语被罚的第二天，宫中便知道她受罚的原因，顿时流言四起。
从司语入宫起，便独占恩宠，可如今跟一个小小的答应对上，竟然会输？！
一时间，不起眼的沈芯竹立刻处在了风口浪尖。
就在司语听到这些流言的当晚，周梓华来了凤鸾宫。
他坐在床边拉住她的手“初初，可有怪朕？
司语看进周梓华状似温柔的眼里，心狠狠一颤，接着便似委屈似撒娇的红了眼“臣妾……只怕惹陛下厌弃。
周梓华无奈发笑“若是朕厌弃你，又怎会将这绝品冰玉膏拿来给你。
说着，他小心的撩开司语的裤腿，竟是亲自给她上药。
的确是绝品好药，药膏刚碰到伤处，疼痛便有所缓解。
周梓华对她确实很好，甚至堂堂九五之尊放下颜面亲自给她上药。
可司语喉间却酸涩到发苦。
万般宠爱，只为推她给另一个女子做挡箭牌，周梓华，你对我何其残忍？
周梓华将那白玉般的膝盖上清淤揉去，只觉顺眼许多。
见司语身子僵硬，不由柔声问“怎么，可是疼？
司语身子前倾，靠近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心凉彻骨。
“陛下，伤口不疼。
疼的，是心。
自这天起，周梓华连续一个月都歇在凤鸾宫。
宫中那些沈芯竹得宠的流言，自是不攻而破。
后宫众人嫉恨的目光再次钉在了凤鸾宫中。
司语入宫多年，早已将这样的目光不放在心上。
离秋猎只剩半月时，她将名单整理好呈了上去。
晚上周梓华便来了。
他带着笑意进门“初初，朕看过你列的名单了，很合适，不过这里还有一事要让你筹备。
司语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周梓华在她身旁坐下，道“三日后，拓拔野入京，你准备一下。
司语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
拓拔野，统管塞外九部，也是前世的叛军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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