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倍镜下的大周第2章 数典忘祖张三郎在线免费阅读
张直回头看去，见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头，只是头发很短，仅有一厘米多点儿，像极了现代人的发型。老头右腿裤管上的血渍未干，右脚应该受了很重的伤，双手拄着一根比他还高的树干。
这是张直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他想也不想，立刻跑到老头身边，一把扶住那他颤巍巍的佝偻身体。
老头眼神浑浊，眼窝深陷，在张直脸上盯了好久。
“果然是你，好好好，老张家还没有绝后。
老头被张直扶着坐在路边的石阶上。
张直见老头嘴唇干裂，声音中透着无限的疲惫，于是想到他应该很长时间没有吃喝。于是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根萝卜，用匕首削起皮来。
一边削一边说，“老伯，我被人敲坏了脑子，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话说完，将削好的萝卜递到老头的手中。“吃吧，好歹垫下肚子。
老头叹了一口气，也不接萝卜。
“我知道你小子还记恨着我，小时候调皮，你被我揍的次数最多。老头用力杵了一下手里的树干，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但是我那是为你好啊，玉不琢不成器。结果呢，你果然不成器，整天与那帮不学无术的青皮混……现在还假装不认识我。老夫打死你这个……
张直想到老头刚才喊他张三郎，于是他急忙拦住老头问道，“那……我的父母兄长呢？
“哎……一句话好像刀子戳到了老头的心里，一双浊眼立刻又滚下泪来。“可惜了你那俩个文武全才的兄长，在前线战死，你却只知在那丰乐楼与人斗蛐蛐儿……老头话未说完，身上的活气似乎被抽走了一大半，哽咽着再也发不出声。
张直轻抚其背，温声说道，“老伯，小子知错了，小子知错了。小子是真是摔坏了脑壳，对以往的事情全然不记得了。
“哎……良久，老头长叹一声，盯着张直的双眼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正好重新做人。
“是……是是，小子重新做人。张直想要从老头嘴里套话，“您先吃口萝卜，润润喉咙。再来教训小子。
老头一把将萝卜打落，厉声说道“跪下。
张直立刻听话的跪在老头的面前听训。
老头杵着树干，站起身来，缓缓踱步，慢慢数落“你大哥张宁，绍德十六年进士，官至观文殿学士；你二哥张在，绍德二十三年探花，官至中书舍人……
“那我爹呢……张直怯生生的问，他十分奇怪，就算介绍，不应该从长辈说起吗？
“啪！老者一树干抽在张直的背上。
一股剧痛袭来，张直龇牙咧嘴。这老头是真打啊。
“数典忘祖啊！数典忘祖！老头破口大骂，气得摔倒在石阶上。张直连忙起身扶住老头。
“你爹是太祖他老人家一手培养起来的大匠。要不然，你以为你家一个匠户，哪来的资格去考进士？可惜啊可惜。他在你两岁的时候也为国捐躯了。
一番话说得张直目瞪口呆，当官的为国捐躯也就罢了，咋一个匠人，也要拼到为国捐躯？
“敢问……张直想要继续问老爹是怎么死的。
“老朽不才，是你张家请的蒙学先生，给你张家三十一个幼童开过蒙。
“敢问我老爹是哪里的大匠，是怎么死的？
“那是国殇日啊，你小子也能忘记！大匠在御前军器所，在研制火药时，被炸得尸骨无存。半个军器所都被炸上了天，当时的储君和六个三品大员也被一同炸死……老头话未说完，就断了气。
啊这。
头一次，张直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
看着眼前老头逐渐冰冷的尸体，就觉得他像是某些RPG游戏中出场交代关键信息的npc，甚至没有说完台词，就立刻去领盒饭了。
天还没有完全黑，张直立刻找来汴京城的地图，寻找御前军器所的位置。
他要去找那个所谓的御前军器所！
无它，同为穿越者，张直当然知道，穿越者定然会发展火器。如今这个大周朝，能把蛋糕做的这么大，一定是先靠着先进科技将周围四邻国家打得服服帖帖。
地图一打开，他有点儿懵，这汴京城的规模，比后世的北京城有过之而不及。众所周知，北宋的汴京城修建在黄河边，黄河的河堤一度比开封城墙还要高。
但是，铺开在他眼前的的这张地图，汴京城已经完全囊括了黄河。或者说，黄河从汴京城中流过，将汴京一分为二。可能是穿越者前辈有先见之明，不知用何法驯服了黄河，使其成为一支不再暴虐的黄龙。
并且，光汴京城内的黄河上，就有着四座大桥，以及一个巨大的港口。
张直当然不是那个只知斗鸡走犬的纨绔，相反，他是来自后世的工科狗，只看眼前这张地图，就预估了一下整个城市工程量，简直是堪比隋炀帝的京杭大运河，而且从技术难度上讲，就比后者要高出好几个档次。
即使千年以后，也没人敢用一座城市把黄河给囊括进去。
唏嘘感叹一番，这诡异的平行大周。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冬天的风像刀子一般，刮得脸生疼。
张直从废墟里拽了破布，绑在树枝上，浸了地上打翻的香油，制成简易的火把。
举着火把在死人堆里行走，是怎样一种体验？
张直算是体验够了。
在冷冽的夜风中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找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屋舍，又弄了两床脏兮兮的被褥，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张直就被冻醒了。
他使劲搓了搓脸，就当做洗漱完毕。然后赶往昨天种萝卜的菜畦。将萝卜尽数拔出，理顺，放入带过来的一个书篓中。
然后，背起沉重的书篓，宛如一个进京赶考的学子，赶往地图上的御前军器所。
根据地图上的标示，军器所在四十五里外。他希望在天黑之前赶到那里。
路上一个活人都没见着。这就令张直十分困惑，虽然他一个理科生不知靖康耻的细节，但想来金军攻破了当时最繁华的城市汴京，烧杀抢掠一番之后，就这么毫无眷恋的走了？
不应该是派兵驻守的吗？
这个柴姓大周真是处处透着诡异，无法用常理度之。
待走到黄河边，张直傻眼了，他眼前的黄河，不是黄的。在阳光的散射之下，它虽说不上清澈，但也能被形容为一条玉带。
走到河边，张直看着脚下笔直的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黄河大堤，被靛青的黄河水轻抚着。
不远处，就是横跨在黄河上的四座汴京大桥之一。
六座整齐的桥墩高耸在江水中，每座桥墩上都刻着一个大字。
黄，河，清；圣，人，出。
这位穿越者前辈，可真是……直接让张直连嫉妒的心思都打消了。
这是何等的壮举！张择端需要多大的纸张才能完整的画出他的《清明上河图》？
当然了，没看到清的黄河之前，张直还一路腹诽，别人是赶在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前穿到柴宗训身上的，所以才能保住他柴氏的江山；为何轮到自己，却不能赶在汴京城破之前穿越过来挽天倾？
难道这不是读者和订阅更多的搞法吗？
金军都把人杀完了，你让我穿过来有什么用？能把这汴京城几百万死人复活？再带着他们反推，直捣黄龙府？
开什么国际玩笑。
直到看到这大桥和黄河水之后，张直彻底拜服了。
他在心底思忖，难道这位穿越者前辈是后世的水利工程师大能？还是说，他过多的关注治理黄河，犯了和隋炀帝一样的错误，在基建上过分的消耗了国力，所以才导致如此惨剧？
一路上，看的越多，张直心中的疑问就越多。这就如同你看一头大象的尸体，大象的体型越大，你就越难想象它是如何被其他野兽咬死的。
大桥边还竖着一个巨大的御制石碑，张直仔细端详了一下。原本以为是歌功颂德碑，没想到是关于禁止捕杀江豚的法令。
来自后世的张直只知道长江里有这类濒危物种，没想到黄河中也有。石碑上用大白话规定了捕杀各种江豚应获的刑罚和举报的奖励，末了这位穿越者前辈还加了一句江豚肉食之子嗣难昌。
啥意思呢？就是吃江豚肉是要断子绝孙的。
这就是信息差带来的眼光与优势，很多事情，穿越者能通过提前布局，避免灾难。
可是……张直看着汴京城里的横尸遍野，脑中盘亘的那个问号越来越大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是无法避免靖康之耻吗？
过了大桥，来到黄河的北岸，张直发现了更加不得了的东西。
一艘小型货船，侧翻在码头上。船边散落无数土豆。
张直心跳加速，急忙跳下岸堤前去查看，然后他还发现了十几麻袋装着的玉米粒。麻袋上还印着一头壮硕的肥猪。
难道，玉米现在已经多到喂猪了吗？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无论是土豆还是玉米，都要等到明清才传入中国；大规模种植，那又要再等些年。
不过，想到穿越者前辈既然能把黄河都变清，让土豆玉米提前几百年在中华大地上大规模种植似乎也能说得通。
张直抬头看看天上太阳的位置，发现早已过了十二点。他从船上找出来一个大铁锅，把黄河水烧开，开始煮土豆。
只是这铁锅大的有些过分，他完全可以坐进去洗个澡……
等煮熟了土豆之后，张直还真就说干就干，先是移过来几个石墩，将大锅支好，然后烧了一大锅水，水温适当的时候，他脱了衣服坐进了锅里……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之后，张直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各种难闻的气味。如今全身上下最脏的还是头发，于是张直就取了匕首，开始将长发割短。
谁能想到，就在这正午的阳光下，黄河边，一个大男人，堂而皇之的，洗了一个痛快澡。
洗完后，张直又从一家成衣铺子里，挑了两套里衣裹在身上，外面再穿一套合身的中山装。如今，只有脚上那双千层底布鞋没有换。这是他留的底牌之一，万一遇到旧相识，这也是能证明身份的方式之一。
收拾完毕，张直在碎裂的穿衣镜前打量一番。如今自己这不长不短的头发，配上这张有些俊俏的脸，让他想到古惑仔时期的郑伊健。
然后，张直背上萝卜和土豆，继续向御前军器所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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