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信访办当班第4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在线免费阅读
3月3日，北京的大会正式开始。在办公室，我不停地深呼吸，不停地使劲吐气，这两天短暂的安静，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心绷得太紧，什么叫如履薄冰，什么叫掐着指头过日子，我这两天深有感触，这种日子，仿佛就是一头猪，天天在听主人的磨刀声，让人寝食难安。
中午午休时，老崔接了个电话，立马扔了烟头，说了句“坏事了！便急匆匆地向后院宿舍楼跑。我趴在桌子上，刚要睡着，被老崔这火急火燎地声音吵醒了，我追着问“又怎么了！老崔迈着小碎步，头也不回地下去了。没一会，周书记打来电话，让我抓紧准备下，通知下熊庄顾书记，现在去北京。我问什么情况，周书记说“‘三赖子’到北京了！一听“三赖子到北京，我狠狠地赏了自己一个大耳光，我这个乌鸦嘴，前天晚上在车站夜巡提谁不好，非提“三赖子，这下“心想事成了。
没一会，老顾书记到了，老崔说他腰疼要在家值班，周书记只好带着我和老顾上车，往高铁站奔。上了车，老顾一直不说话，脸紧张地直抽搐，周书记几次想发作，又忍住了，最后问了一句“知道这次又耍什么猴不？老顾张了张嘴，半天才说“不知道！早上……早上还在家的，在扶贫项目那边转悠！那怎么跑北京了？谁负责他的？我负责的。不是！那个银花又犯病了，早上在村里闹，说已修炼成仙非要村里现在给她建个庙，让会计赶走了。会计这一赶她自己就骑着三轮车往县城去了，我估摸着肯定是上县政府的，我就只顾着追她了…….老顾解释着。周书记说“那么多人不知道用，自己去追！老顾不讲话，周书记又问“他家那地后来怎么说的？老顾说“三赖子不同意流转，后来就没流转，路都给他留着了，可以走我们项目地里走。那你等着有事吧！打他电话没？打了！关机！然后一路无语。
夜里九点多才到北京，到了宾馆门口，周书记吩咐我“你去西边买两条烟，好一点的，软中华！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哪有卖的。他用手指了一下，我看到前面路头，大概有五六百米的地方有个烟酒店，我赶紧屁颠颠地往那跑。买完烟，回到宾馆，周书记找服务员要了个袋子，然后又从身上掏了个信封，将信封和香烟一并包起来。我好奇地问“准备给‘三赖子’的？周书记笑了笑“还有比‘三赖子’更需要打点的！说完，把包裹扔给我，让我拿着跟他一块去，我问他老顾要不要喊着，周书记摆摆手。
出了房间上五楼，然后到一个房间门口，周书记停了下来，轻轻敲了几下门，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稍等啊！不一会，一个瘦弱的老头披着浴衣开了门，一见周书记，似乎很高兴，赶忙请我们进去。周书记向我介绍“这是贾主任，我们县里信访条线的老将军，我们敬称‘救火队长’，都退休了，又被返聘回来，舍小家顾大家，长期在这边值班，很是辛苦！是我们的学习榜样！贾主任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说“哪里哪里，能为组织发点余热，是我的荣幸！周书记又向贾主任介绍我“这是我们镇里信访办的新兵仲五。仲五？我知道，就是带着老葛逆跑火车厢那个？小家伙有头脑，不错！不错！贾主任竟然知道我，那点小事他也知道，简直不敢相信。我赶紧恭维道“还得多向主任领导学习！周书记接过我手里的包裹说“主任，你们在这边还是辛苦的，给你们带两条烟，解解闷！贾主任赶忙让座，边让座边说“又让你破费了！。周书记说“那个也在里面！要不是主任及时联系，估计又登记了！贾主任继续擦着他的头，说“嗨！你知道这钱不是我们要的，都是打点那些小鬼，关键还得靠他们！周书记点着头说“主任，说哪的话，干这行都那么多年了，那些小鬼的规矩我还是懂的！需要，您吱一声就行！贾主任终于擦完头了，把毛巾扔在竹筐里，然后关切地问道“‘三赖子’找到没？周书记挠了挠头说“没有啊，打他电话关机了！贾主任摸了一把脸，说“这家伙狗精狗精的，中午要不是那边小鬼打我电话，我也不知道他过来了。今天我查过了，没有他，明早你们早点过去，到时我也早点去，逮他个现场。
回来的路上，周书记叹了口气，说“唉！江湖啊！我很不解，周书记说“你还年轻，经历不多，这里弯弯绕绕多了。这个贾主任是市局副局长的亲表哥，你以为谁都能在这边值班啊？我估摸着‘三赖子’就是他勾来的，说那边保安认识‘三赖子’，鬼才相信。‘三赖子’上午还在村里项目地头的，速度能有那么快？听周书记这么分析，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第一次感觉，这里面的水也太深了，真是细思极恐。我们不是在跟“三赖子斗智斗勇，而是在跟自己人斗智斗勇，这才是真正恐怖的地方。“那你说‘三赖子’来没来？我反问道。周书记瞥了我一眼，我知道什么意思，意思是你小子悟性很好的呢，这个问题也要问。“肯定是来了，估计应该跟我们是差不多点到的。那怎么办？好戏在明天早上，今晚早点休息！
第二天凌晨，我还睡梦中，被周书记给摇醒了，一看手机才4:50，我说这也太早了吧。周书记冷笑一声，说“等会到那，你就知道晚了，抓紧穿衣，喊老顾出发。听到命令，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赶紧穿衣，到隔壁砸门，砸了半天老顾才被我吵醒，三个人带着连天哈欠出了宾馆。
周书记说“兵分三路，老顾从西边走，我从中间走，小仲从东面走，到指定地点汇合，路上注意观察，有情况及时电话联系。说完，我们仨便各自消失在空寂无人的道路上。天还没有亮，好在有路灯，也算灯火通明，我把头紧紧地缩在羽绒服里，脸和耳朵被寒风吹得像刀割一样。黑漆漆的马路上，行走半天才能看到有个把两个环卫工人在打扫卫生。我边走边转动着身体，看看前后左右，会不会突然冒出个“三赖子。这么冷的天，“三赖子肯定还在被窝里没起来，名字不会起错的，赖子绝大多数都懒，我一边走一边想。
正走着，突然从前方小巷子里冒出了一个人，那个人看到我吓了一跳，我看到他也吓了一跳。
“我去！这不就是‘三赖子’吗？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三赖子使劲地搓了搓自己的眼睛，估计他肯定也不敢相信，这么早，在北京，怎么就那么邪乎地碰上了仲五。他掉头就要跑，我一个箭步上去，抱住了他。可这一抱害苦我了，他被我一冲撞，踩滑了路牙石，两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我清晰地听到我的头触碰地面时发出的沉闷响声，我心想“完了！我估计要挂彩了！当我捂着头强忍着疼痛坐起来时，竟然发现“三赖子双手抱头，蜷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哀嚎，那个臃肿的身体，就像是倒地乱滚的啤酒桶。我疼得龇着牙齿，真有点搞不明白，刚才分明是我先着地的，那响声是我的脑袋和地面发出来的，怎么就转移到了他的脑袋上，难道是我听错了。我拍了拍他，他根本不理我，只抱着头不停地滚动、不停地哀嚎。
我担心他耍诈，忍着脑壳的疼痛，一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一手赶紧掏手机给周书记打电话。没过一会，周书记和老顾都跑了过来，看我们俩一个坐在地上，一个躺在地上，两人都吓了一跳，周书记扒了我的头皮看了看，说鼓个疙瘩，还好没流血。然后又扒了扒“三赖子的头，半天也没发现什么，问碰到哪里，三赖子也不答应，只喊“疼！疼啊！周书记笑了笑，摸出手机打了120。
到医院，几个医护人员找来了担架车，推着“三赖子去做CT，“三赖子直挺挺地躺在推车上，似乎跟昏迷了一样，那场景似乎是一场生命的抢救，弄得我心里好紧张，万一“三赖子要一命呜呼了可怎么办？那我且不闯了大祸。查了老半天，最后，医生拿着CT图片说“很正常！没发现什么损伤的地方！带回家休息吧！三赖子一听不乐意了，说头疼头晕，两眼发黑，不能走，要住院观察。医生听了冷笑一声，甩了句“没有床位，要住去那边门廊上凑活一下吧。周书记赶紧接过话“老三，还是回咱县里住吧？这地方人满为患，上哪能有个床位的。三赖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倚着墙角，只喊两眼发黑，说什么也不走，大家都拗不过他，只好给他办了个住院，静养观察。
上午看护“三赖子的事就落在了老顾身上，我跟周书记先回去休息。临走前，周书记跟老顾交代，先不要跟他谈条件，让他住两天再说，但一定要看住，决不能让他给溜了。我估摸着，按照“三赖子当前这种情形，溜肯定是不可能溜的，好不容易有个事赖上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的。我问周书记“万一他就要这样赖着怎么办？周书记胸有成竹地说“不会的！你要摸清楚他的目的。我说“都是我不小心！让他抓了个把柄！周书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要逮不到他那才叫麻烦，现在这样不一定是坏事。
中午吃完午饭，我换班，带饭时我特意带了两个鸭腿给“三赖子。到医院，“三赖子正躺在病床上，走廊上还临时住着不少没排上床位的病人，走廊的空调很暖和，吹得“三赖子面色红润，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耐看多了。我说“老三，起来吃点东西，营养要补起来，特地给你弄了两个北京烤鸭腿，味道非常不错！老顾远远地坐在走廊的尽头，我知道他心里一百个讨厌这个家伙，我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先走，换班吃饭去。老顾爬起来，嘴里咕哝了几句走了。
“三赖子听我喊他，转了一下身，把手放在自己的脑门上，懒懒地说“哎呦！头疼死了！我说“吃点东西，有力气养病，等会我让医生给你吊上两针！他把两只膀子放在身体下面，努力地撑坐起来，然后慢慢地说道“我再静养看看，再不好真要吊两针水！早上脚一沾地整个人都眩晕！他一边说一边用粗糙地手指轻轻地挠着自己的脑门，看他那做派我想笑又不好笑，我故意说“这个鸭腿很不错，活血化瘀，我吃了两个，头上被碰的包立马就消下去了，头不疼也不晕了！他接过我带过来的饭，听我这么说，立马反应过来我是在取笑他，他赶紧反驳道“你……你那跟我不能比，我先着地的，那响声多……多大了，跟打雷似的，震我耳朵老半天都听不见。说完又晃了晃脑袋，然后咬紧牙关，嘴里不停地说着“哎呦！哎呦！这表演天赋天下难找，亏了没去当演员，要不准能拿个奥斯卡什么奖项。我实在忍不住想笑，赶紧扭过头说“你慢慢吃，我去打点热水给你！走到热水间，我张大嘴巴大笑三分钟，再不笑出来，我就真被憋死了。
打完水回来，多远就看到“三赖子正坐在床上狼吞虎咽，那吃饭的劲头怎么看都不像个病人。我走到他面前，他吓得立马停住了，但是还有半只鸭腿吞在嘴里，不好吐出来，可又咽不下去，只好把头使劲地埋在饭盒里。我假装没看到，故意走到他身后把水杯放下来。他趁机赶紧把鸭腿给吐了出来，然后用手捏着它，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啃着，一边啃一边紧皱着眉头，看着好生痛苦。
我找个凳子在他床头坐下，我说“老三，你一共兄弟几个？他抬了抬眉头说“五个！。我说“大户人家么？他把鸭腿放了下来说“什么大户人家？哥几个都老农民一个，只有老五混得可一点。我说“老五是做什么的啊？他说“在山东开公司，做培训的，前两年想来家投资，那个狗日的老顾就是不同意。我问他都投资什么？三赖子来了精神，说“他有几个朋友是开大饭店的，想包点地，给饭店提供食材。我问都提供什么食材，三赖子说“龙虾，螃蟹，想弄个一千亩的地，投资上千万，能带动不少人就业。我说“投资不小！三赖子听我附和他，又来了劲“就是的！现在这些村干部，能干什么？尽干阻碍村里发展的事。前段时间流转那六百亩，要给老五多好，不给！他妈的，不给，我那地就不同意流转。我说“老三，这些地都是耕地，搞高效农业是可以的，开塘养虾养螃蟹属于破坏耕地违法啊，五亩以上都是要判刑的！三赖子应道“我们也能搞高效农业！我理解老顾，有三赖子这个家伙在，老五投资再多，村里也得要掂量掂量。多少吃亏的案例摆在眼前，饭庄那蔬菜大棚，几个菜农承包就是不给租金，村里一要租金不是赖这个棚子有问题，就是说那个水渠不来水，最后追紧了，一撒手全跑了。村里非但一毛钱没赚，还倒贴群众土地流转费，找那几个菜农打官司，菜农就跑去上访，弄得老崔天天头大。“我为什么这次来北京？我那块地在中间，路都没法走，被耽误今冬麦种都没撒，买点麦种在家都烂光了。我一听三赖子说到正事了，我赶紧让他打住，我说“别生气，刚吃完饭躺会休息休息，我帮你把这垃圾给扔了！说完我提着他那连一点残羹冷炙都没留的饭盒，赶紧溜出了病房。回来我也学老顾坐在病房的门口玩手机，找小护士聊天，就是不给他机会说他来北京的事。
小说《我在信访办当班》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