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蝉鸣,有晚风徐徐地拂在面上,挠的人心底痒痒的。
许默拿了一杯冰可乐递给我,「你都想起来了?」
我接过后道了一声谢,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轻地点了点头。
风吹过地上的日记本,无声地翻动着这么多年的暗恋。
可惜,暗恋都是无疾而终的。
我还能稍微幸运那么一点儿。
1
我坐在病床上等了许久,终于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惊喜的跑过去,来人却不是我妈。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她看着我很担心,让我坐好。
可我不认识她啊,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我妈妈喊来接我的吗?」
她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时眼睛闪烁了几下,「你是说你母亲?」
我点点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她让我等等,然后出门去找了医生。
我贴在门上听着她和医生的谈话。
「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医生对着我的病例单看了又看,「病人车祸后受到猛烈撞击,脑袋上有肿块,可能压迫到神经了。」
我摸了摸脑袋上的白纱布,飞快地跑回了床上。
把手拧动,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我装作刚睡醒般转过身,就看到那个姑娘正满眼通红地望着我。
不知怎的,我有一种抬手想替她拭泪的冲动。
可是最后,我只是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我想回家了。」
她的眼眶一瞬间盈满了泪,摇摇欲坠。
我眨眼,她怎么比我还像一个病人?
她的速度很快,下午我就回了她口中的家。
我盯着房中整洁的摆设,直觉这不是我有耐心能打扫出来的。
好在她很快就为我解了惑,「我叫林默,是你的......姐姐,这间房子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在住的。」
林默的眼神闪烁不定,显然说的不是真话。
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顺着她给我指的方向进了房间。
刚一进去,我就听见一道声音,「回来了?快去洗手,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下意识欢喜地「嗯」了一声,却在抬起头时发觉房间内空无一人。
我疑惑地眨眨眼,思索了许久,觉得这应该是我和林默相处的日常。
我实在是太累了,躺到床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我站在门口,有人站在我的身前,温柔地轻声唤我,「知许,我回来了。」
我欢喜地点头,伸出手想去抱他,却猛地从梦中惊醒,脸上湿湿的,我抬手,摸到了一手的泪。
我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于是我来不及穿鞋就跑出了房间。
屋子里空无一人,我的眼神转向那扇紧闭的门。
就是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而已,我却对它有些奇怪的好奇。
就在我按下门把手的瞬间,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凌厉的叫喊。
「林知许!」
我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就看到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的林默。
她怎么这么爱哭?
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东西只有林默知道。
我们两个定定地对视了许久,林默才终于泄气般拉着我坐到了沙发上。
接下来,我就听到了一个亢长的故事。
与此同时,手上还多了一本厚厚的日记。
我闭上眼睛,恍若又经历了一遍这样的人生。
2
我叫林知许,刚从孤儿院里逃出来。
初冬的夜晚泛着丝丝寒意,我不自觉地拢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
一只温热的手将我从地上拉起,他温温柔柔,「小姑娘,你怎么了?」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眉眼柔和,浑身上下都流露出让人安心的感觉。
只是,他的皮肤是苍白的。
我不安地眨了眨眼睛,下定决心赌一把。
我没有地方可去,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早就可以离开孤儿院了。
但是院长是一个变态。
他用着国家的钱养着整个孤儿院,却千方百计地不让别人将女童领养走,又对着外面的人说是因为我们不听话,所以大家才不要我们。
于是,大家都对孤儿院里女孩儿惨烈的哭泣声见怪不怪了。
谁也不知道,那是院长在院中肆意凌辱女童,女童无助的求救声。
大家不是没有试过反抗,只是电击棒让我们望而却步。
今天晚上院长又兽性大发,他醉醺醺地来到我的房间,狞笑着靠近我。
是隔壁的姐姐拼死推倒了他,才给我争取到了逃命的机会。
我说完后抬头看了看,男人的眼底满是愤慨,他招招手对着后面的人说了什么,那人点点头就离开了。
随后他蹲下身来平视我,问我想不想跟他回家。
我怯懦地点了点头,他们都说没人要的小孩儿要听话,但我还是没忍住问他姐姐怎么办。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告诉我他会处理好的。
我也就听话地跟着他回去了。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我当时就已经无条件地信任许知远了。
他自我介绍道,「我叫许知远。」
我抿了抿唇,「我叫林知许。」
他笑的眉眼弯弯,「真巧。」
他带我回了家,刚一进门我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
我立刻低着头站在一边。
在孤儿院这么多年,我早就懂得了察言观色。
沙发上的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在看到我时眼底闪过疑惑的光芒。
我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了他们,着急忙慌地就想要退出去。
却被许知远攥住了手腕。
他对着那个女生介绍我,「姐,这是我遇到的小孩儿,她叫林知许。」
对面的女生拉过我的手,笑弯了眉毛,「这么巧啊。」
宋知远笑着点头。
女生自我介绍道,「我叫许默,是许知远的姐姐。」
我点点头,没由来的也觉得她很亲切。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眼底,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和善。
来到许家以后,日子过得十分快活。
我猜许知远家肯定特别有钱,要不然他怎么能把院长送进监狱,又找到最好的医生给隔壁姐姐治病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也曾经小心翼翼地问许知远我有什么能做的?
许知远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哦,我想起来了。许知远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送我去了当地最好的高中。
在孤儿院的时候我没有上过正儿八经的学,只零零碎碎地读过几年书,接受了义务教育以后也没有再读了。
不过好在我的领悟力很好,许知远又请了专门的老师给我辅导,在学习上我越来越得心应手。
许知远也经常教导我,他的提议总是一针见血。
于是我就从让我头脑爆炸的物理里面抬起头,好奇地问许知远,「许知远,你怎么不去上学啊?你要是去上学了,肯定是第一名。」
3
许知远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我闭了嘴,直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于是后来,关于这件事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说过。
许知远的家很大,却总是冷冷清清的。
许默经常出差不在家,屋里就只剩下我和许知远两个人。
许知远笨手笨脚地不会做饭,基本上饭都是保姆张妈在做。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应该为他做点儿什么,而不是只吃白饭。
我便顺理成章地揽下了做饭的活计。
第一次在许知远眼前下厨的那天,许知远不安地跟在我身后,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我的不信任,手上还拿着锅盖,一脸戒备。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笑了,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对着许知远扬了扬手里的锅铲,「许知远,我要准备开火喽。」
许知远视死如归般点点头,还没忘记把手里的锅盖往前挪一下,方便待会儿他直接冲过来。
于是,「滋啦」一声。
许知远在饭桌上吃的满嘴流油。
我第一次见许知远这个样子,总觉得这样才有人间烟火气。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手已经伸向许知远的嘴角,替他拿下了那粒米粒。
一瞬间,我们两个都僵住了。
我清楚地看见许知远红了耳朵。
我想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因为我感到自己的脸颊滚烫。
那顿饭我没吃多少,席间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可是我恍若在身后听到了许知远的笑声。
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在发烫。
等我第二天醒来,碗筷早就已经被收拾干净,桌子上是摆放整齐的早餐。
我想,我是喜欢上许知远了。
于是我越发关心他的生活起居,许知远这个人特别爱干净,但是除了整理房间以外他是一步也不愿意走动。
不过自从上次许知远不小心把手磕在了桌角上,血液怎么也没办法凝住的时候,我也不怎么让他收拾房间了。
许知远就变得越来越无所事事起来。
于是我常拉着许知远在街边散步。
我们肩并肩走在路上,秋天是漫天枯叶飘落的季节,我觉得实在美丽。
在一阵风刮过后,我欢快地跑到树下,用手接住在空中悬浮的落叶,就好像这样他们就有了归宿。
我转头望向许知远,却看到他在拍我。
许知远一愣,无措地挠了挠头,有一种被抓包的尴尬。
我冲他笑了笑,摆好姿势。
这一瞬间,世界上仿佛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回忆到这儿,我的头开始剧烈疼痛,不得已从林默给我描绘的场景中退出来。
我呆呆地盯着她,一行泪无声地从我的脸上滑落,「啪嗒」一声滴落在手中的笔记本上。
我问她,「你就是许默,对吗?许知远死了,对吗?」
她点点头,指了指我手中的日记本,「这是阿远写的。」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第一页,上面是几行陌生却又感觉很熟悉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