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肆要死了。
她挺着八个多月大的肚子,拖着一条瘸腿,在精神病院里为了一块肉跟狗打了一架。
然后被狗主人打破了头,从三楼的楼梯上推了下去。
枯瘦如柴的身体托着个孕肚,就像是一根火柴上绑了个乒乓球。
尽管她努力挣扎了,拼命的护着肚子,但是滚下去的时候还是肚子先着了地,砰的一声,像是熟透的西瓜摔裂的声音。
“孩子,我的孩子……”
黎肆时隔八个月再开口,声音粗哑像是破锣鼓被敲响,满头血,细瘦的胳膊攥住了边儿上路过人的裤腿,“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那人大笑不止:“原来哑巴会说话呀,不过声音这么难听,还是别说话的好。”
她一脚踹开了黎肆。
“哑巴会说话,瘸子会跳舞。”
“她肯定被鬼附身了,打她,打死她。”
……一场疯癫的狂欢在夜幕降临后才停止。
所有人都被关回房间了。
黎肆如同垃圾一样被丢弃在了又冷又暗的巷子里。
她双臂蜷缩的抱着肚子躺在血泊里,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人在她耳边轻喊,“太太。”
低低的声音像是从亘古洪荒里传来的,虚无且不真实。
“太太,您这又是何苦呢,不要再跟先生闹了,跟先生妥协吧,道个歉,先生会来看您的。”
“太太,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先生承诺了那么多遍,除了爱什么都可以给您,您为什么就一定要他爱您呢。您自己什么身份不清楚吗?您怎么一定要这么傻,一定要先生的爱呢。”
“您这是飞蛾扑火呀。”
“太太呀太太,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呀,她还没出生就跟着您遭罪,您不松口,先生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您怀孕了……”
“今天是先生跟沈小姐大喜的日子,要不您就在今天跟先生服个软吧,告诉他孩子的事儿……”
孩子。
大喜的日子。
这几个字,把黎肆涣散的神智攥拢了起来。
她睁不开眼,却还是差点被铺天盖地的悲伤淹死。
大叔,终于还是抛下她跟沈念如结婚了。
她这疯狂又决绝的闹了八个月,也没拦住他们……
在巨大的悲伤的冲击下,黎肆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一旁的佣人看到了,欢喜大叫了起来,“医生,我家太太的手指动了,您快来看看呀!”
与此同时。
意大利。
某个肃穆又庄严的古城堡里。
一场盛大奢华的世纪婚礼,正在悠扬的钢琴曲里缓缓拉开了帷幕。
象征着纯洁爱情的九百九十九只白鸽被放飞。
蓝白色的气球遮天蔽日。
在神父的注视下,圣坛前的新郎新娘正要交换戒指。
这时。
一道踉跄绝望的身影冲开了城堡大门。
一步一步,缓缓的靠近圣坛。
他斯文俊朗,无框的眼镜上全是鲜血,身上的白衣大褂也被血染得鲜红,跟四周的白格格不入,异常刺眼。
“季骁。”
“你听到钟声了吗?那是丧钟,黎肆死啦。”
“黎肆带着你们的女儿,一起死啦。”
“她到死,还念着你的名字。”
“季骁,你没有心,你配不上黎肆。”他说完,举起袖子里藏着的匕首,却狠狠刺向的是自己的胸膛,“下辈子,我绝对不会把她让给你。”
“哐当”一声。
从圣坛上冲下来的人影踢掉了男人手里的匕首。
季骁踩着刀死扼着男人的脖颈,双目赤红,一字一顿颤声开口,“你说什么?”
他的黎肆。
他用尽手段都驯服不了的倔强小野豹,什么时候怀孕的。
又,怎么会死?
……
三年前。
夜城看守所。
烈日灼烫,灰尘滚滚之中,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缓缓从看守所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黎肆,出去后好好做人,不要再进来了,知道吗?”
黎肆点了点头。
看守所的大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她苍白绝艳的小脸上写满了迷茫。
进看守所之前,她是黎家千娇万贵的大小姐,每天想得最多的两个问题就是,如何让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霸总大叔爱上自己,以及怎么才能天天吃好吃的却不长胖。
一年后,再从看守所出来,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黎家没了。
父亲在被抓走调查的那一晚就心脏病发死了。
黎肆被扣上了疑似杀人犯的罪名,从云端跌入地狱,所有人都对她避而远之。
就在黎肆站在看守所前的十字路口上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一辆迈巴赫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门打开。
一只手跟车内的冷气同时将黎肆包裹住。
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高大禁欲的男人,黎肆双眸一亮:“大叔!”
她扑到季骁怀中大哭了起来。
他身上冷调的苦柚沉香味的古龙水让她感到安心。
就像是在风暴海浪中飘摇孤舟遇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全世界都抛弃了她,还好大叔没有。
“阿肆,别哭,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