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回道:“是夫人的陪房王妈妈的儿子,李文宾。”
程颂安想了下,大约有些印象,前世母亲过世后,那些陪房和侍婢都被林氏慢慢弄出程府,要么送到庄子上,要么分配做着一些苦活,还有直接发卖的。王妈妈是被赶去给菜园子浇水,有一日累得恍惚,不小心栽进池子里淹死了。
李文宾自小爹就没了,是王妈妈一人拉扯大的,王妈妈死的时候,他已脱了奴籍,又靠着一身好武艺在军营里谋了个差,好容易能将母亲接走,却落了个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结局。
他父母俱亡,身世飘零,干脆也没有成家,后来在谁的军中,去了何处,最后如何,谁也不知。
程颂安揉着眉心,想了一下道:“跟母亲说,给他放了身契。”
这一番安排没头没脑的,蔷薇颇有些意料之外:“这小子除了一身蛮力,没什么正经本事,给他放了身契,王妈妈愁也愁死了。”
程颂安道:“放了身契,给我做事,从我的私账上每月划出一两银子来给他做例银。”
蔷薇更加意外:“咱们陪嫁来的也有小厮,怎么又要来个李文宾?他虽稳重,却也才十五。况且,他的例银向来是二两,姑娘给一两,没得让他怨恨,怎会安心替您办事?”
程颂安深深看了她一眼。
前世她病了之后,崔府中早就觊觎她陪嫁丫头的小厮们就开始贿赂院里的婆婆妈妈,让她们去撺弄张氏做主,将她的丫头都配了人。
玉兰因原有婚约在身,早早出府,跟着男人去了外地;海棠则是赌咒发誓,终身不嫁,若逼她,她就撞死在崔府的大门上,这才免过一劫。
可怜蔷薇和牡丹,两人年龄小,家里还有父母兄弟,软硬兼施也跟着逼她们嫁了,后来没两年,一个被婆家虐待而死,一个被好赌的男人卖了,不知所踪。
这一世,程颂安可不能再由着人糟蹋她这几个丫头,若她们有成家的打算,也要亲自为她们把关,寻个能靠得住的,最重要的是,她们已为她做了两世奴婢,不能再给她们随意找个奴仆配了。
李文宾才十五岁就办事老成稳重,又不多话,家中只有一个王妈妈,为人也是最和善不过,若是保他们今生无虞,那他倒是个值得托付的。
程颂安不动声色道:“有的人年纪一大把,办事未必有他得力。你跟他认识也有几年了吧,觉得他为人如何?”
蔷薇嗤的一声笑了:“他呀,三锥子扎不出一个屁来,我哪里知道他什么样?”
程颂安一噎,只道:“那今后你提点他些。”
蔷薇也不以为意,应下了。
程颂安又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便让他来见我,我有事要安排他去做。”
蔷薇劝道:“姑娘有什么要紧事,跟我说一声,我交代他去办,你就好好歇着。”
程颂安摇头:“怕是有人不想让二妹妹顺顺当当嫁人呢,此事非得我亲自安排才行。”
蔷薇一凛,她再不喜欢程挽心,也不愿外人来干涉程府的事,若二小姐婚事被搅乱,整个程府也得不了好。
她立刻道:“姑娘安心等着,我这就去叫他过来给姑娘回话。”
说完就让牡丹进来换她伺候,自己快步去了。
李文宾到筠香馆的时候,程颂安穿着一件秋香色窄银小袖掩衿银鼠短袄,下着水红妆缎褶子,腰里系了一条蝴蝶结子长穗宫绦,脚蹬一双掐金鹿皮小靴,悠悠然然坐在院中的竹椅上,不施粉黛,却清理绝俗,比未出阁时还多了几分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