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陵郡凤阳县底下的小山村里,开了一间灰扑扑的算命铺子。
刚开业的时候,坊间把这铺子传得神乎其神,说里边住了位得了道的女相师,会看相摸骨、定穴解卦、收妖降魔,几乎无所不能。
但她有三个原则。
一不看富贵,二不看姻缘,三不帮奸恶。
简单来说,就是想发财,想讨老婆,或者犯了事想消灾的,女相师都不会开口指点,花再多的银子也没用。
这听着挺仙风道骨,清新脱俗的,可实际上,小老百姓去算个命,谁不是想求个财消个灾呢?
你女相师什么都不算,要你何用?
最后也只有家中有人重病的,怀疑妖邪缠身的,或者突然倒了大霉,怀疑祖上风水不好的,才会登门求助。
不多久,这间算命铺子就落寞下来,门可罗雀了。
……
以至于萧瑜带人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
山脚下一间破破烂烂的木房子,门前杂草丛生,隐隐能看到屋檐下一副一看就经历过风吹雨打的深色“卦”字旗。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算命的标识,不注意还以为这是间废弃的山间茅厕。
但是走近了看,也能发现屋子有人居住的痕迹。
最明显的,就是门前钉了一道长长的木板,上边潇潇洒洒的写了六个大字。
“讲证据,不迷信。”
看到这里,跟在萧瑜身后的随从都忍不住了。
“公子,依小的看,咱还是回吧。”随从道,“这什么女相师也太不靠谱了,自己就是个神棍,还教人不迷信,什么歪理……要是不迷信,谁来找她啊?”
说完就自知失言,赶忙低头。
这要说不迷信,偌大一个夏朝,就没有比他家公子萧瑜更不迷信的人了。
萧瑜自小相信事在人为,天地正气,不信鬼神之说。
这次若非官府引荐,他就是撞破南墙,都不会来找相师求助。
“来都来了,就没有不去一探究竟的道理。”萧瑜摇摇手中折扇,“据说这女相师算命有自己的原则,是位世外高人也未可知。”
他正欲敲门,那破烂木板子就诡异的吱呀吱呀自己开了。
门后站了位瘦小的道服女孩,生得平平无奇,唯有一双杏眼激动的上下打量他。
“真有贵客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里边请啊!”说着就夸张的要把萧瑜扶进去。
萧瑜眉头微蹙,没有接受女孩的热情欢迎,自觉保持三步距离,才缓缓上。
铺子里只有这道服女孩一人,中间摆了几张不知从哪拖来,不成套的木头桌椅,后边全是乱七八糟堆放的木柜子,处处透着寒酸。
饶是如此,萧瑜还是大方的坐下来,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木板?
【算命价目表】
求平安福——两文钱
看手相 ——五文钱
算凶吉 ——一贯钱
捉小鬼 ——两贯钱
捉老鬼 ——五贯钱
捉厉鬼 ——当面议价
看风水 ——当面议价
其他事宜——当面议价
(注:本店不算财运,不算姻缘,不消恶灾,作奸犯科者出门右转衙门不送)
萧瑜握着这旧木板,沉默的看了一会儿,终于道了句:“贵店……真是价格公道。”
真心话。
虽然他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就他认识的那些京城的相师,只要开口,就是白银几十两,数百两。
而且都是看人下菜,富人多赚,穷人少赚,不会事先标价。
这铺子不仅明码标价,价格也是按贯来算,当真是便宜的离谱。
不过也无所谓,他萧瑜从不差钱。
“那是。”道服女孩得意的挑挑眉,“本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不知客官有什么需求?”
“既然如此,在下就开门见山了。”萧瑜放下木板,“阁下就是坊间所传许初初许相师吧,在下姓萧,单名一个瑜字,来此是想请相师下山,协助官府侦查一起久置不破的失踪案。”
说完又摇了摇折扇:“只要相师有真本事,酬金的话好商量,不知相师意下如何?”
“哦?”许初初眼里赚钱的精光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奈,“公子是官府的人?”
萧瑜轻笑:“算是,也不是。这不重要,你可以当作是在下路见不平。”
许初初想起往事,一阵郁闷。
半年前,凤阳镇发生了一起极其凶恶的杀人分尸案,官府迟迟抓不到凶手,闹得人心惶惶。
后来实在扛不住,才来向她求助破案。
案子顺利破了,但当时说好的二两酬金到现在都没付……没想到又介绍来个案子,真当她是打白工的了?
不过眼前这一位,生得白净俊朗,气质超然,从头到脚衣着配饰,处处都透着富养长大的公子哥“爷行侠仗义,人傻钱多”的气息,应该不会赖账吧。
羊毛能薅还是要薅的,要知道她从现代穿越过来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天天就是豆腐白菜,连口荤腥都没吃上。
想改善生活就靠他了。
“相师?”萧瑜唤了一声。
“啊,可以可以。”许初初这次很快应下来,“不过破不破的了案,现在说不准,去现场看了才知道。”
“好,那就有请了。”萧瑜微微一笑。
……
许初初简单收拾了占卦要用的竹签和铜钱,背了一柄木剑,就同萧瑜一行人下了山。
路上,萧瑜也向许初初介绍了案件的来龙去脉。
最初是镇子上老方一家来报案,说是家里大儿子的媳妇失踪了,可能跟野男人跑了,想让官府帮忙找找。
这家原来一家五口,父母带着两个儿子,大儿子讨了媳妇,小儿子未及弱冠,还是单身一人。
本来日子过得顺顺当当,大儿子突然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家里为了治病,把积蓄和肥田都花出去了,也没有效果。
这样没过多久,大儿媳就失踪了。
这看起来是个平常案子,因为凤阳镇外地媳妇多,是偶有过得不如意的偷偷跑走。
官府也按失踪案来搜查,但没想到报案没两天,卧病在床的大儿子就突然撒手人寰,一家之主的老方上山砍柴跌下来摔死,老方媳妇也不知怎么落到家后院的井里,活活淹死了。
一家五口死得就剩下小儿子一个人,前后不过十天的时间。
官府也觉得离奇,但检查了几个现场,都没发现人为行凶的痕迹,本想都以意外结案,但镇子上又闹得沸沸扬扬,一会说是有妖邪作祟,一会说是有歹人逍遥法外。
官府按不下舆论,这案子也就悬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