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仆役翻转黑豹的尸身查看,笼子除去这只横死的畜生,的确再无他人。
傅台心凉了半截,她怎么也想不到仲舒一介武妇,如何会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且隐忍而不发,陪同她演完这场闹剧。
她怒指仲舒大骂:“一定是你们暗中动了手脚!”
仲舒微微叹气,活像个被诬陷清白,人微言轻的弱男子,“我不过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武妇,哪里来的本事呢?这囚车可是相国大人的人马一路牵引来的。”
百姓闻言纷纷咒骂傅台,更有甚者将竹篮里的鸡蛋与菜叶都整框的向她身上砸。
“渊州富裕,人人丰衣足食,皆是将军奋战得来,身为相国非但不心怀感激还要诬陷于将军!真是白读圣贤书!”
“方才口口声声说以项上人头担保,相国大人何不拔剑自刎!”
“构陷将军,你的良心埋狗粪堆里去了!”
仲舒听着百姓的谩骂,手背轻掩唇齿,实在没能憋住笑,短暂的调整后,这位万军之中取敌君首级的将军,竟善心大发地为傅台辩解起来。
“想来是南诏太子容貌天下无双,相国想要一睹芳容才出此下策。他是敌城余孽,自然死在我剑下,相国再想一见,恐怕也只能……”到九泉之下见了。
而后仲舒牵着赤马入城,空档回廊只传来淡淡的回声:“相国一生该为国为民,这条命,比起整日遐想男子,还是留着造福百姓吧。”
宁枫耍诡计不行,但帮腔一绝,她连忙扇动掌心,要众姊妹跟上,而后大喊道:“将军仁义,实在乃百姓之福呀!”
承阳门外的百姓简直感激涕零,无不赞叹仲舒的大义。
“将军上阵杀敌,本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蒙受羞辱而不动怒,通通都是为了我们呀!”
“将军仁义,是我等之福,是渊州之福呀!”
“将军仁义,是我等之福,是渊州之福呀!”
“……”
百姓跪送军队入皇城,对仲舒可谓是爱戴有加。
而傅台如落水的狗,独留在承阳门外。
高高遂起的发髻上沾着蛋壳黄液,身上也是青菜白菜叠了几层,连同她带来的仆役如是,没个躲过百姓怒火的。
反观仲舒,无疑是早料到有今日一劫,故作紧张,设下圈套等她来跳,和宁枫合起伙来戏弄她!
这笔账,她记下了!
傅台钻入官轿之中,恨恨咬牙,她招来仆役吩咐道:“南诏太子一定还活着,将此事上报女君,派人去将军府打探,如有可疑之人出入府中,无需回禀,直接扣住!”
在轿辇外忙扫菜叶的仆役面色为难,却还是低声应下。
这相国大人,脑子让驴踹了?被两个武将耍的团团转,还不收手。
……
进宫觐见的路上,宁枫跟在仲舒的马后,支支吾吾地,想问一下褚言的近况,又不敢在皇城内院开口,急的抓心挠肝。
一众宫人见到仲舒策马而来,齐齐跪地乖的像小鹌鹑似的。
宁枫的注意力很快被这些宫人吸引住,感叹道:“君上可真有福气,又添了许多美人。”
“美吗?”
仲舒只是随口一问,便有胆子大的宫人抬起头来,盼望能被二位将军选中,做个妾室也好。
哪想仲舒并未多看一眼,反而细细思索起来,道:“一会儿见了女君,给你讨个封赏,赐婚如何?”
宁枫连连摆手,奔到赤马前头,“不要不要!这些官家的男子扭捏作态,脾气还不小,都瞧不上我这种武妇,娶回家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呵……”仲舒笑笑,微微下腰低声与她说道:“回府给你看点新鲜的。”
宁枫耳根子一红,“又开我玩笑!”她手足无措,只好牵上赤马大步往前走,仔细去看都顺拐了。
身后未被关照半眼的一众宫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将军好威风啊,我还从没见过能在皇城里驾马而行的大官呢。”
“那当然啦,这是君上恩典的呢!传闻这位将军征战十方,未尝一败呢。”
“呀……这么厉害?若是能被她看中,做个通房我也愿意!”
“嘻嘻,张通房,再不回去淑妃娘娘可就要请你吃竹板子啦!”
“坏了坏了……”
宁枫耳根子尖,听到淑妃二字悄悄瞄了一眼仲舒,见她面色如常,并未多言。
“怎么?”仲舒没好气的问道。
“就是想起淑妃和将军的一些往事,总觉得可惜了。”宁枫努努嘴,不敢大声,越说声越小。
可惜?
一个爱慕虚荣的男子,谈什么可惜?
气氛僵持,一路无话。
渊州皇城,太夜殿外。
仲舒在此下马,随手顺了顺赤马的鬃毛,有女官出来迎接,却被仲舒支使看马不必跟来。
她带着宁枫与精锐进殿,女君祝千予高坐龙椅之上,眉眼之中皆是欣喜。仲舒未被通传便带兵入宝殿,实为大不敬,却从她眼中丝毫不见怒色。
仲舒也懒得与她周旋,只拱手行礼道:“参见女君。”
“将军一路辛苦了,快入座。”祝千予抬手示意宫人奉茶,而后又对宁枫道:“宁副将此行不知带回什么稀罕玩意回来了?”
宁枫满眼疑惑,她是去打仗的,怎么在女君眼里好似游山玩水一般。蓦地想起在承阳门前的那头黑豹,女君难道在问这个?
仲舒懒懒打翻了茶水,而后装模作样的惊呼一声。
“这茶真烫。”
奉茶的宫人双腿一软,竟不必多知会,直挺挺地跪在瓷片上,浑身颤抖,连连磕头求饶。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将军饶命!”
祝千予多好的修养此时也是脸色一僵,她贵为女君,殿中的奴才却对着仲舒,一个将军求饶,这要她的脸往哪儿搁?
她轻佻着眼眉,示意身旁的女官料理此事。
女官当即大喝:“来人,殿前失仪,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仲舒揉着指骨,淡淡开口道:“这宫里的奴才,娇生惯养的,手劲哪有臣军中的将士强劲。”
祝千予干笑着捏紧了手。
奴才怎会娇生惯养,仲舒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太过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