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奉王起了二心之后,虽没说将他杀了,但跟随奉王的府兵皆以褚言为累赘,奉王在时便礼貌有加,奉王不在时,便对他呼来喝去。
原本奉王的意思,是要褚言静心养病,不必去劳作。
但褚言明白,若自己连这些忙都帮不上,早晚要被抛弃掉,于是这几日便跟随他们外出捕鱼。
他生来娇贵,麻衣外露出的胳膊,被晒得大片的脱皮,加上小腿有伤,捕鱼时难免会泡在水里,一泡便是半日,连着几日下来,腿脚更加不灵光。
在这些府兵的眼中,他还不如一条狗来的用处大。
宁枫在树上连连啧舌,看来褚言逃跑之后的日子,也不怎么样。
等褚言将器具整理完,男人们又催促他去捡树枝来生火。
褚言放下袖子,替自己抹了把汗,水都没喝上一口,便急匆匆地进林子去了。
宁枫静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娇生惯养的太子爷一声不吭地捡树枝,奈何时节不好,树枝掉落的不多。褚言在林中直打转,手里只有那么四五根细的跟竹签似的枝。
宁枫揉了揉眉心,送出去一道掌风,在褚言眼中,便是狂风呼啸,震落了许多树枝下来。
宁枫这个头大。
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手帮忙,还是下意识的就做了。
直到褚言抱着成堆的树枝回去,宁枫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竟然看一个男人捡树枝看了一下午??
这他吗有啥好看的啊!
昏黄的日光透过密林打在褚言身上,那张精致的小脸爬了些汗,耳后的汗珠顺着脖颈滚落进胸口,柔滑的肌肤似乎吹弹可破。
宁枫不由得吞下口水,她拍拍自己的大脑门。
原来褚言乖顺的样子,这么养眼。
难怪将军说什么也要他自己滚回去。
她冷不丁的眨了眨眼,看着褚言回渔村的背影挠起了头发。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宁枫掏出怀中的金钗,啧了一声。
把正事给忘了。
她找到在此看守的姊妹,本想询问下褚言何时再会有落单的机会。
不料看守的女兵见到她,满脸的震惊,“宁副将你怎么还没走?”
“啊我……”把正事忘了,暂时走不了。
“我这不是来看看敌情么,还没看出门道来……”
女兵不疑有他,“正好宁副将来了,这里的茅草屋墙板太薄,外面稍有响动里面的人便会警觉。奉王这几日不知在密谋什么,我不敢靠近,宁副将去探探?”
“行。”
宁枫爽快的答应,顺着女兵的描述找到奉王的屋子,里面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简陋的茅屋中,奉王正襟危坐,已经有君主的威严在了。
他接过属下递来的字条,上面仍旧回复道:未见踪迹。
奉王低低叹息一声,将字条烧毁。
“王爷,您怎么还是要帮太子找母妃?我们现下应该另做打算了!”
“你以为太子便真的无用了么?”奉王冷哼,“国君出征前将虎符留在南诏,如今他身陨,应在南又逃遁,而皇后不知所踪,唯一的线索便在太子与他的母妃身上。”
“我南诏被俘的士兵万众之多,若得虎符,才有复国的希望。”
奉王捻着手指,继续说道:“言儿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于情于理我也该帮这个忙。”
宁枫在外听着,心中激动无比。
当初在战场上仲舒将南诏国君一剑封喉,搜遍整个大营未见虎符踪迹,原来是被他藏在了南诏。
这可是个大消息。
她正准备快马加鞭回营,不料屋中传来呵斥声:“谁在外面?!”
宁枫眉头紧皱起来,她的功力按理来说不会被发现才对……
而后便见几个男人冲出茅屋,从破旧的水缸中将褚言拎了出来。
这太子爷,真会躲个地方。
奉王也跟了出来,看见褚言,面色有些青绿,“你都听见了?”
褚言垂着眼,缓缓点头。
他捏紧拳头,仿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开口道:“我知道虎符在哪,皇叔替我救回母妃,我定将虎符藏匿的位置如实告知,决不食言。”
宁枫与奉王皆是一惊。
“当真?!”奉王激动地问道,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清了清嗓,“言儿,皇叔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现下南诏的处境……若是拥戴你复国,怕是格外艰辛。”
“皇叔不必多说,我明白。”褚言摇着头,他根本不奢望奉王能够以平常心来待他,能留他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自问没什么本事,背不起国仇家恨,只求母妃平安归来。”
奉王沉沉点头,“皇叔答应你。”
你答应个头啊!
宁枫苦恼地望天,躲在暗处偷听的抓心挠肝。
她掏出金钗思索了一阵,随后飞身上屋顶,众人皆惊慌失措地望向她。
有人惊呼道:“是宁枫!仲舒的副将!渊州已经发现我们了!”
宁枫阴鹜地冷笑,将手中金钗掷在褚言面前,她俯视着下方眼里不带丝毫温度,未发一言便离开此地。
褚言在见到宁枫的一瞬间,浑身血液都好似凝固一般,僵直不敢动,此前种种侮辱涌上心头,他以为宁枫会杀光所有人,将他掳走。
但宁枫没有…….
褚言拾起地上的金钗,手臂微微颤抖,“是母妃!”
奉王闻言大惊,他一把夺过金钗,仔细翻看,的确是褚言母妃的饰品。
遭了!
宁枫全部都听到了!
她分明是在要挟褚言以虎符下落去交换他的母妃。
“言儿,南诏的将士们不能枉死,你若将虎符交予渊州,她们同样不会放过你!”
此时褚言的耳里听不见任何东西,目光呆滞,浑身颤抖,奉王以为他动摇了本心,死死扣住褚言的肩臂摇晃。
“振作些!清醒些!你是太子,是储君,你不能亲手湮灭南诏的黎明!”
褚言深深闭上了眼,再睁目时,满眼的清明。
他湮灭的恐怕不是南诏的黎明,而是皇叔做国君的梦吧。
不重要了。
不在其位不知其忧,身在其位必谋其职。
既然皇叔想做这个国君,他不会拦的,经历了如此之多的变故,他现在只想要母妃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