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自从获得了不老不死之身,便每日跟着大夫人游走在京城的贵女圈中,整日赏花赋诗游山玩水,出席达官显贵的筵席,买京城最时兴的胭脂水粉,仿佛是想把上辈子错过的荣华富贵全都补回来。
原本族里也为她安排了防身技法的教习,却一次也未见她来过训练场。
岁那年,家里来了位宫里的贵人,念了长长的一串封赏,当晚,一顶小轿子将沐又夏抬进了宫。
我和妹妹虽都容貌佚丽,却各有千秋。
妹妹多些淡雅温婉,犹如出水芙蓉,我见犹怜;我则多些妖娆妩媚,明艳大气。
上一辈子我在宇文卓身边呆了十几年,自然知道,他生性多疑,好斗易怒,最是吃软不吃硬。
妹妹这种看似人淡如菊的清冷性子,很合他的意。
果然,没过几日,宫里传旨,将大家长和爹爹都升了官职,说妹妹荣宠极胜,深受皇上喜爱,连带着沐家也权势更胜往日。
那几日,大夫人在府里像个斗鸡,每日头高高扬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当朝贵妃是她肚子里出来的。
一个月后,皇帝命我为先锋,前往北地大营。
上一世爹和大夫人担忧妹妹,唯恐她在战场有个好歹,爹爹架不住大夫人天天哭诉,也不顾我在宫里孤独无依,舍了御前兵马司的职位,主动请缨跟着妹妹前往北地。
这一世,他们见我武功精进,便是死了也能得个追封,爹爹便放任我独自一人前往,由宁教习暗中保护。
开拔那日,皇上和贵妃亲临清平门外。
姐姐,见到皇帝和本宫,还不速速叩首。
你这是对皇上大不敬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沐家教女无方呢?
她一见我,便趾高气昂地训斥我下跪不及时。
我微微欠身,朝着皇帝端正行了个跪拜礼,她一见我低头跪在面前,笑得更畅快了。
我眼见着一双用金线刺着牡丹的鞋缓步停在我脸前,荡起的尘土飞了我满脸。
眼前之人微微屈身,在我的耳边轻声道:姐姐,如今我是御前红人,讨得我欢心,若你在边疆战死,我可以给你挣个好封赏,明白了吗?
说完,她往前一步,狠狠地踩在了我按在地上的小拇指上,见我不作声,便又用鞋底用力碾压了几下。
啊,沐将军,本宫没看到踩到你了,你不会怪本宫吧?
没等我张口,父亲便躬着身接话:娘娘是宫里贵人,您能踩她便是她的福气。
沾了圣上和娘娘的贵气,此次大军定能乘胜而归!
我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一个黑衣人自树上飞下,身姿轻盈快如闪电,剑锋直直朝着皇上刺去。
妹妹正瞧着着我匍匐在她脚下,满意地笑着,谁知边上的皇帝一看有刺客,一把将她拉过来,挡在了自己面前。
噗嗤。
剑入血肉的声音。
随后妹妹碧绿色的长衫上,大片血迹自肩头蔓延开来。
等剧痛逐渐拉回她的神志时,眼神中被惊恐和失望吞噬,她因疼痛尖叫起来,情绪一时没控制住晕了过去。
黑衣人见已刺中,拔出剑,轻盈转身,几下起落便将追上去御前侍卫远远甩开,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御前车队里乱成一团,随侍出宫的太医来来往往为妹妹诊伤。
宇文卓看着我身披铠甲,带着一众将士们还在门前等候指令,似乎是刚才拿妹妹挡箭剑的举动让他此时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他令人传旨:大军开拔!
翻身上马,高举佩剑:出发!
再未回头。
三日后,大军夜宿清水河畔。
深夜时分,我坐在专门为我准备的马车中闭目养神,脸前一阵清风吹过,我勾起了唇角:事情办得很好,你没让我失望。
坐在我对面的宁旌又换上了那身藏青色旧袍,手里拿着的赫然便是那日刺中妹妹的佩剑。
这剑不能再留,销毁了吧。
我接着道。
嗯。
他闻言,复又飞身出去,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林子深处。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一剑是我送给妹妹的临别赠礼,至于能不能体会出其中的真意,便看她的造化了。